黃泉路上,相的步行緩慢,經過他們的其他引路人,已有第三個人停下來對他提醒,「喂,你的時間快到了,還在這裡慢慢走。」
「什麼時間?」她問相。
相說沒事,但腳步依然緩慢,像是在拖延。
他是故意的嗎?她都有點走到不耐煩了。他看上去倒是很自在輕鬆,時不時的還看她一眼,問累不累,腳痠不痠,有毛病啊這個人,那次勾魂戟一記刺穿她的身體時,他可眼睛眨也沒眨一下,現在學人家當什麼噁心暖男?
一個矮胖的男子正堵在道上。
是義民廟的曾先生,看那眼神似乎是被褚岳山叫來的,還很不情願,與他一身西裝金領帶的正式模樣也很不搭軋。
「我是奉令來的。」
曾先生仰起下巴,拿出了一面白玉令牌,那是上面神級的人物才有的東西。相認得。
「江欣亞,褚大哥為妳向上天求一份上訴令,可以讓妳申請延期判決,等到上頭開會是否特赦妳再作日後的審判。妳接下吧。」
欣亞沒有伸手去接。
「怎樣?妳有何不滿?」曾先生不耐煩。
「若是這世上正神有靈驗,這世間又哪來這麼多苦厄?幫我謝謝褚大哥和呂仙仔的好意,你回去吧。」
曾先生很是錯愕,「這是妳最後的機會,妳決定了就別後悔。」
確認欣亞的決心後,曾先生有些自討沒趣的離開。
「為什麼連這樣的機會都要放棄?妳知道在地府裡等待妳的是什麼嗎?」相感受到胸口窒悶。
「你不是要抓我交差嗎?讓你等這麼久,總不能再讓你白白落空吧。」
相看著她那臉幅蠻不在乎的模樣,更是難受。
「連妳變成陰獸後都比我還要有人性……」他的聲音像自言自語。
「相先生,你這算是種族歧視吧?」欣亞笑說,「我很期待地獄的審判,最好能判我一個魂飛魄散灰飛煙滅,讓我早日脫離苦海。」
「對妳來說,一切都真的都無所謂了?」
「當然,我都死多久了,還怕再死一次?」
坦然面對自己愚蠢的過錯與執著的罪惡,欣亞覺得再痛苦也沒有什麼比過去所受的一切更痛苦的了。
巨大厚實的城牆就在兩人面前,
「這道牆後面就是地府的領域,」相問她,「準備好了嗎?」
「嗯。」她心想,他何時變得這麼囉嗦。
眼前高聳的城門拖著古老的沉重聲緩緩開啟,相帶著她走過城門。
眼前白光一片。
欣亞眨了眨眼,看著眼前寧靜的小鎮街景,路上有車輛,也有人,天空還飄著小雨。
「這裡就是地府?」
「是人間。」
「你帶我回人間做什麼?」
「妳自由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
「我也該為自己的錯誤承擔後果。」
她實在聽不懂這人在講什麼,「你放我走,那你怎麼辦?」
相看著她那張與江娥一模一樣的臉,緊抿著唇,眼下像要滴出淚來。她驚訝得以為自己看錯。
她走了,他能怎麼辦?前世他還能與她一起共赴黃泉,現在只能分道揚鑣。
「我能幫妳善後。」相說。
「為什麼?」欣亞心想,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真的撞壞了腦袋?褚大哥到底把你送去了哪裡?」
相不打算提前世的事,對她來說會比較好,他也沒有顏面再見到她,不相認不相識也就不再相欠。
「你不抓我走,那我又該去哪裡?」這下欣亞真的茫然了。她是決心赴死的。
「不久後妳就會找到屬於妳的去處。」
她呆愣在原地,看著相逕自走了好長一段路,相才又忽然回頭對她揮了揮手,算是道別。
欣亞啞口無言,無路可去。
她只能再度回到景山義民廟。
廟口前眾鬼兄弟正在喝酒聊天,抽菸吃著滿桌的祭品,一片好不熱鬧。
呂仙仔摸了摸山羊鬍,瞇著眼笑說,「妳還回來啊?」
欣亞把相放她走的事說了,她現在該去哪裡?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這裡。
「妳還真會算時機,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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