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鐘聲響起將她嚇了一跳，原來旁邊是所學校。
她因鐘聲而發愣，錯過了下手的時間。
士寬走出巷子來到學校側門前，那裡聚集了幾個婆婆媽媽，她們一見到士寬便熟面的打招呼。她們對士寬的態度殷勤，看來士寬仍如年少時般是個魅力不減的人。
一個年輕媽媽眼神曖昧的把一個文具盒送給他，說是小孩沒用到的，另個較年長的媽媽藉著「給小孩吃的點心」名義送他手作餅干。
士寬大方自然的收下她們接濟的禮物，對她們開了些黃色玩笑，惹得她們笑得花枝亂顫，順勢對他又拍又摸毛手毛腳，他好像也樂在其中。
從校門湧現放學的人潮，一群又一群的國小生像放出的小獸般紛紛出籠。一個小男孩朝士寬奔了過來，喊著「爸爸」，士寬一把將兒子抱起，和一旁相聊甚歡的媽媽們簡單告別後離開。
──原來已經有小孩了啊。她想。
她好奇想知道他的妻子是怎樣的人。
小兒子抓著父親的衣角，見父親打開文具盒就問，「爸比，裡面是什麼？」
岐很高興她終於吃了人類。
『沒關係，現在妳還不習慣，以後就會習慣了，只要跟著我一起獵食，早晚妳會忘記原本軟弱的自己，妳會變得跟我們愈來愈像。』
欣獨自望著黑色死湖中自己的倒影。
──那會同類嗎？難道我以前也是一個人類？
她摸著自己雙手五指如勾的利爪，還有她與人類相同但更為慘白的皮膚。
她原本就知道自己和同伴們長得不太一樣，她身上的利爪和利牙都沒有辦法像同伴那樣發達也長不出堅硬的麟片。
而今在她看到那個人類之後，她發現自己的模樣更像人類，所以「卑鄙」才會一再的垂涎想攻擊她吧？
岐撲跳了過來，在她身邊張臂圍抱著她，一邊梳理她那頭烏黑的長髮，看著死湖中他們的倒影，陶醉她那『美麗』的模樣。
『我是誰？』她望著自己的倒影問起。
岐皺起了眉頭，發出低鳴的憤怒以表達不滿。
燃燒的青色磷光照出黑暗中坑坑疤疤的泥淖，地上四肢爬行的怪物成群聚集發出嘰嘰咕咕的怪響。
那些怪物身上的毛髮稀疏，皮膚黝黑黏膩，短吻鱷般的頭型上，兩隻黃眼睛在黑暗中發亮，牠們是黃泉路上吃人靈魂的陰獸，「覬覦」。
她張開雙手連同雙腳，學牠們般四肢敏捷的在泥地上爬行，一雙發亮的黑眼瞳骨碌轉動，跟隨行動。
牠們圍在獵物的四周發出激動的尖銳的怪聲。
『……就這些？』
『又是這些，吃都吃膩了。不是荒野病死的貓狗就是死老鼠，這些動物一點也不可口。』
牠們一邊說著，一邊將眼前的動物屍體給撕咬開來，狼吞虎嚥分屍起來。她也同樣的湊了過去，張口將動物屍體啃咬吃下，腥臭的肉塊和黏液在嘴上牽絲。
『還是人類的靈魂好吃，美味又營養。』
暗淡的房間裡。
圓奶奶醒了過來，眼角還泛著淚水。
她剛剛作夢了。
夢見了好久以前的往事，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想起那段往事了。
應該有六十年了吧。
她伸出手，撐著床沿吃力地下了床，邁著蹣跚步伐，臃腫的身體和衰老的膝蓋讓她每一步都顯得疲態。
「唔，是放在這裡吧。」
圓奶奶架著小矮梯，爬了上去，小心翼翼推開上方的儲藏櫃門，櫃子裡堆滿了雜物，她得先把一些東西搬出來，才能找到她想找的東西。
她的手伸得更深，四處拍摸著，終於摸到了一個粗糙的鐵盒子，將它拿了下來。
那是一個生滿鐵鏽的陳舊餅乾盒，外觀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海藍色，褐黑粗糙的鏽盒子讓她花了好一番力氣才打開。
該死。我就這麼衰嗎？
「幹什麼。」龍哥大喝一聲，衝了過來，一把搶過醜八怪，將我一把抓住，「我正要去殺你，你自己過來報名了？」
醜八怪大聲吼叫，「爸爸。不可以欺負笨蛋。」
我真的是笨蛋……
「這個傢伙就是把妳帶走的壞人。」
「他不是壞人，你才是壞人。」
從醜八怪嘴裡那聽到這句話時，我吃驚於她原來很了解她爸啊。
龍哥一臉驚訝又受挫的樣子，似乎不敢相信小小年紀的女兒會說出這種話。
「笨蛋對我很好，都會帶我去玩。不像你都只會騙人。」
哦，原來她是指這個啊，她也是笨蛋嘛。
希望她還活著。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匆匆出門。
搭上公車之後冒出了很多念頭。如果醜八怪死了呢，會被人先一步發現嗎？還是會被海水給沖走？沒被沖走的話，我又該怎麼處理她的屍體？
腦海裡浮現醜八怪死掉之後的模樣，那個模樣一定比她生前更醜上百倍。
我回到了那裡，下午三、四點的沙灘被午後的豔陽曬得又亮又燙，今天的氣溫比昨天高出很多，遊客不如昨天多。
在沙灘上難以行走，我將鞋子脫掉，往岩洞的方向前去，幾乎是用跳的方式，火辣的沙子刺痛我的腳底板，要是不快點走到岩洞那裡去，我的腳肯定會被沙子烤熟。
後來幾乎是用跑的方式衝去，儘管我盡力了，不過在沙子上很難跑得多快，還得注意四周是否有可疑的人在注意我，這段路走得可真辛苦。
看到岩洞就在百公尺外時，我的心跳加速，腳程反而慢了下來。
有種不想靠近的感覺，我試著跟自己說，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沒必要多此一舉，我不是希望她死嗎？讓那個歹徒自己去發現女兒死亡的事實。
我找了很多理由阻止自己再前進，但腳已一步踏進了洞口處。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我嚇了一跳，對方粗聲應答，我一聽就知道是那個龍哥沒錯。儘管事先已經想好了要威嚇他的話，可是這時太過緊張，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喂。是誰？不出聲找死啊！」龍哥的聲音粗暴響起，我試圖開場搶回我的發話權還是失敗，被罵了一連串三字經加八字真言後被掛掉了。
……竟然給我掛電話。混帳，不知道他的女兒就在我手上嗎。
我登時火冒三丈，又撥了過去，這次龍哥一樣立刻接起，我還沒開口他又是一連串國罵，我把被咒罵聲給震動的話筒塞到醜八怪的耳邊。
「爸爸。」醜八怪對著電話筒呼喊，震動著國罵的電話筒終於安靜下來。
龍哥在電話另一頭一直喊著醜八怪的名字，我將話筒搶了回來。
由於事前想過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很多想為家人出氣的話都不能罵，畢竟最重要的是能夠報復凶手，所以我事先只想了一個害怕得不敢談判時的一句重點話，「等著替你女兒收屍吧」，可以的話，在後面加個一長串的大笑。
怎料我想好的話還沒說出口，對方又搶先一步，「我給你警告。我不管你是誰要衝啥，馬上把我的女兒帶回來，不然我會殺你全家。」
幹，他早就殺我全家了，而且還無怨無仇的情況下。
我憤而掛上電話，話筒撞歪發出劇烈聲響掉了下來。
她開始哭鬧不休，惹來旁人的注目。
我幾乎是沒命價般地逃跑，只是這次多了一隻沉重的肥豬，拖慢了我的速度。
跑出百貨公司後，我幾乎快沒力氣了，醜八怪一直哭，五官全擠在一起，看起來更加醜陋。
「閉嘴。」我對著她大喊。
醜八怪愣了一下，又開始哭。「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妳再哭我就不讓妳回家。聽到了沒，醜八怪。」
接下來的我用罵的、用凶的都沒用，我想應該是因為我不管再怎麼凶也凶不過她老爸那張臉吧。
我只好改用哄的，「妹妹，妳想不想吃冰淇淋？」
這招果然奏效，醜八怪停止了哭泣，小眼睛瞅著我看，「你是誰？」她口齒還算清晰，長相很醜，但是童音天真響亮。
一時間我答不出來，只好說，「我是妳的新朋友，帶妳去玩的。」
看到新聞之後的事情發展，我已經不太記得了。
只依稀記得我站在自助餐店裡許久，有人上來關切我。後來我的姑姑來了，將我接走，她陪我去警局做筆錄，後來回姑姑家裡。
我夜不成眠。
事情發生至今不過幾天，我已經感覺到什麼是度日如年。
這兩日以來完全不敢看電視，也不敢回家，我一直深信歹徒還在我家裡。
姑姑走進房裡，手裡拿了一份報紙，摸了摸我的頭，跟我說凶手抓到了。
我接過姑姑手上的報紙，頭條是我家的新聞，兩個流氓落網的照片大大地刊登在上面。
「不是他們……」我說，「有一個主嫌，我說過那個人叫龍哥。」
姑姑的表情有些訝異。
我問姑姑，「我有跟警察說過對吧？」
已經下午兩點了，我卻還賴在床上一邊看漫畫，一邊翻滾，反正家裡沒人。
漫畫一疊堆在床角，被我的腳不小心踹倒下去，亂成一地我也懶得撿。
我在床上又翻了個滾，舒服柔軟的床不讓我起來，可是我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要去外面找吃的嗎？吃什麼好呢？」
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想著是要去速食店吃炸雞，還是要去新開的一間有名的拉麵店，不過一個人去吃未免太寂寞了，要約約看小美嗎？
正當我想著該怎麼開口約小美的時候，我聽見樓下好像有聲音。
我從床鋪上跳起來，走下樓去偷看，家裡來了三個彪形大漢。
哇，好酷，他們三人身上都是刺龍刺鳳，中間那個壯碩眼神很殺的應該就是老大了吧。
長篇小說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