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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車高速狂飆,兩個私奔的少年與少女展開了一場逃亡之旅。

欣亞緊抱著士寬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背上,在寒風刺骨的夜裡,身子冷得直發抖,她輕撫著士寬肌肉緊繃的手臂,也是凍得僵硬。

跨過了市區,騎到一處人煙稀少的郊區,時間已是深夜,除了路燈之外四周一片漆黑。士寬的車速愈來愈慢,最後停了下來。

「沒油了。」士寬說,看著荒涼的四周,「這裡是產業道路,一時半刻也不見得能找得到加油站。我有點累了,先找地方休息吧。」

遠處有一間路邊小廟,欣亞指著那裡徵求士寬的意見。

士寬將車牽進草叢裡藏好,拉著欣亞走近那間小廟。

廟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小,根本無法讓兩人擠進去,於是他們改換到水田旁的涵管裡。

兩個人坐在涵管中,靠在一起,逃跑的緊張感在靜默中漫漫沉澱了下來,但是千百種混亂的思緒各自在彼此的心頭。

到底在想什麼?衝動個屁?逞什麼英雄?

士寬一想到他的今後人生目標全都毀了,懊惱不已,不由得開始煩躁。

「謝謝你。」

士寬轉頭看著欣亞,她竟然還跟他道謝?

「妳是哪裡有毛病?」

欣亞被他突然生氣的反應嚇了一跳,有些害怕地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充滿誠意的道歉,聽在士寬的耳裡反而像是諷刺,他撇過頭去不想理她。

「我阿姨差點殺了我……」欣亞緩緩的說著她回家拿錢時發生的事。

士寬聽完一語不發,

「對不起……我像笨蛋一樣,連累了你。」

 「喂,妳可以不要一直說對不起好嗎?妳是在嘲弄我嗎?」

 欣亞一臉茫然,為什麼會是嘲弄?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那我該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妳要怎麼辦。」士寬不耐煩地吼著。

  士寬凝視著欣亞的臉,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他們親過妳的嘴嗎?」

欣亞覺得他問這問題很讓人難堪,緊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士寬又問了一次,她實在不懂為何要逼問她這種問題,但還是忍著心頭的不舒服回答他,「沒有。」

士寬一把將她拉過來,吻著她的嘴。

她驚愕,卻又覺得這樣的吻應該要珍惜,士寬緊抱她,她也回應他,盡可能的想著兩人可以努力逃脫的未來,將所有的煩惱與恐懼拋開。

欣亞雙手撫著士寬的臉,柔聲的說,「你去哪我就去哪,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只要能你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

「就算我被抓到了死路一條,妳也要跟我在一起嗎?」士寬問。

欣亞肯定地點頭。

「我們去找一個陌生的地方,一起生活……」

「好。」事到如今也只能先這樣回答了。士寬想。

欣亞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兩人在黑暗中相依而眠。

 

涵管外傳來車輛經過的聲音,兩人漸漸甦醒,才知道已經是白天了。

兩人離開涵管,日正當中,飢腸轆轆的兩人走回草叢裡牽車,他們兩人相視而笑,為重生的第一天擁抱親吻。

走了一段很長的路才找到加油站,機車重新發動,士寬騎車迎著陽光前進。此時的她深知彼此心正緊繫在一起,未來充滿了希望與勇氣,也暫時拋開了所有的恐懼。

經過路邊一間簡陋老舊的麵店,士寬停了下來算身上的錢,欣亞感到困窘,為了偷那些值錢的東西,她差點丟了性命,當時急著要逃出家裡,什麼東西也沒有拿。

幸好士寬身上還有一些錢,他們點了簡單的餐點坐了下來,老闆娘是一個年過六十仍化著濃妝的老婦,小小幾坪大的麵店裡,有一台老舊電視機,播放著收訊不良的頻道。

士寬東張西望,心裡盤算接下來的問題。

老闆娘端麵過來,用怪異的目光打量他們。

原本心情愉悅的兩人忽然沉默不語,默默地吃著麵,欣亞吃了幾口後便吃不下。

離開小店後,士寬的臉色陰沉。

「我有一個叔叔住在附近的山區,幾年前我去過,應該還記得路。」士寬說,「我們先去他住躲一陣子,看怎樣再說吧。」

欣亞點頭答應,只要士寬說什麼她都好,士寬漸漸對她感到無趣。

 

騎進山區後路徒顛簸難行。

士寬的機車緊靠山壁的碎石坡狹窄陡長,車子勉強騎上顛簸的坡道上,欣亞緊拉著士寬的衣服戰戰兢兢。

「士寬,我們要不要回頭走,這條路看起來好危險。」

士寬緊皺著眉頭專心騎車沒有應答,欣亞回頭看著來時的下坡險路,現在回頭同樣危險。

欣亞被震得很不舒服,突然想吐,從昨天開始,她一直覺得身體很沉重不自在,一直忍到現在,終於承受不住了。

她撇過頭去時已經來不及了,直接吐到了身上,她心想,真是糟透了。

離開危險的碎石坡後轉過彎道,接著是路面平滑的下坡路段。

「終於順利通過了。」士寬鬆開龍頭,輕鬆地讓車子向下坡滑去。

此時已是下午,柏油路面上映著樹木枝葉的影子,山區的涼風吹來格外舒服,士寬握住欣亞放在他腰間的手,還是那樣的冰冷無力。

「怎麼了?」士寬問,欣亞沒有回應。

他心裡覺得怪,曬了這麼久的太陽,欣亞還是覺得冷嗎?

士寬回頭看欣亞,她發黑的臉上雙眼充血,嘴裡不停地嘔出混雜著血水的穢物。

這時車子突然因碎石打滑翻出了彎道,整台車摔落了山谷。

眼前一片顛倒混亂,士寬撞上樹叢後彈飛出去,身體摔在坡地上打滾,失去了意識。

 

欣亞正坐在大樹下看見摔得遍體鱗傷的自己,周圍的景物變得好奇怪,像退去顏色的世界。

「這裡是哪裡?」

她站了起來,急著尋找士寬,但這裡除了黑暗,什麼也沒有。

突然,她看到士寬的身體吊掛在樹上,岌岌可危。

一個白衣男人出現在樹下。

欣亞跑了過去,急著向他求救,「拜託你,快救他。」

「妳說救誰?」

欣亞指著士寬,發現那棵樹與士寬都不見了。

欣亞一臉錯愕地看著白衣男人,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相說,「妳剛看到的是妳意識中製造出來的幻覺。」

「怎麼會這樣?」欣亞急著問,「這到底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妳已經死了。」

欣亞愣住了,看著相,回想起機車衝出山道後,她和士寬一同墜落山谷的那一刻,身體顫抖了一下。

「我摔死了?」

欣亞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渾身破損的衣服和皮膚,身上的幾道關節傷口露出裡頭的白骨,但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正確來說,妳早就已經死了。」

「早就……為什麼?」

相帶著欣亞走向一棟別墅前,那是她家,他讓她回到家中,看見自己早已被阿姨掐死在地上,全身僵硬口吐白沫。

欣亞感到震驚而捂住了臉,「我沒有逃出來?」

她看見手足無措的阿姨將弟弟抱進房間,顫抖著身子又走了出來,走到欣亞的屍體面前抓著她的腳。

突然,欣亞的屍體從地面彈跳了起來,阿姨尖叫,欣亞眼看著口吐白沫的自己,姿態怪異地逃竄出去。

欣亞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不,這是假的吧?我如果真的死了……為什麼其他人沒有發覺?」

「因為妳以為自己還活著。」相說。

「但是很奇怪,妳停留在人間的時間還沒有結束,還有四十分鐘我才能帶妳離開。」說這話的相顯得有些抱怨的語氣。

「那、那他呢?那個和我一起摔車的人。」

「妳說他嗎?」相手指向欣亞的身後。

欣亞回首,見到士寬趴在草地上一動也不動,同樣傷痕累累。

欣亞跑向士寬,蹲在他身邊想要抱他,然而雙手卻從他的身上穿過,她碰不到他。

 「他……死了嗎?」欣亞顫抖說著。

 「還沒。」

士寬看起來傷勢不輕,欣亞擔憂地望著他。

「可以告訴我,他會死嗎?」

「這裡人煙罕至,確實有可能死在這裡。」

「我可以救他嗎?」

「可以試看看。」相又說,「妳也可以將妳剩下的時間給他,或許能幫他撐過去。」

欣亞陷入沉思當中,過了一會,她對相說,「我想在人間剩餘的時間內做更有意義的事。」

相說,「在時間到前,我無權干涉妳的決定。」

欣亞不待相說完,急急忙忙的跑走。

這個女孩對心上人有很深的牽掛,因此相知道她一定會再回來找他,既然意外多了一些等待的時間,相心想,反正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工作,不妨坐在樹下等,好好欣賞一次人間所謂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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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靈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